夜還在籠罩，但雨卻已經下了起來。

街心的石板被雨點打出了清脆的響聲，街上當然不是只有雨聲，還有那孤單而落寞的腳步聲。

然而這些都不是永久的，無論是雨聲還是腳步聲，總有散去的那一刻。

孤獨而蕭索的人註定也會離開這裏，若是不離開，別人也會找來。

街道盡頭上的馬蹄聲已經給出了答案，找他的人又來了。

石羈不想知道打馬而來的是誰，一共有多少。因為不管是誰，不管有多少，他們來的目的都只有一個——要他的命！

是啊！他若不死，這江湖的血雨腥風就不會有停息的那一天。

可他能死嗎？他自問是看淡生死的，但無論是如何看淡生死的人，不到萬不得已是絕不會草草了解自己的性命的。

因為這些人都知道，只要活下去，生活就會有轉機。

石羈笑了，忽而陰沈，忽而又自嘲。

他何時成了現在這個樣子？他的劍何時又曾染過這麽多鮮血？

隕星劍上的血還沒幹，就算是雨水的沖洗，劍上的血都不會被洗凈。

不知從何時起，石羈就習慣把劍拿在手裏，而不是收進劍鞘中。

這把劍本就不該回到劍鞘裏的，因為每一把有血槽的劍都是嗜血的。

若是這劍不曾染過這麽多血註定是可笑的，只不過石羈沒見過而已。

但石羈卻很相信一點，那就是這把劍的血永遠都不會幹。

若是幹了，再殺就好！

馬蹄聲已經很近了，石羈沒有因為逼近的馬蹄聲而產生任何變化。腳步還是那般的穩，那般的慢。

藏在黑暗中的那些眼睛，早就期盼這這一幕的到來，期盼眼前這個狂傲又令人可怕的年輕人，為他的傲慢付出代價。

石羈輕輕嘆了一聲，像是遺憾，又像是惋惜。

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縱馬而來的為首男子。

男子的年紀不算大，看那模樣，也只不過二十來歲。

這麽年輕，就能縱馬在前，只有兩種可能。或是武藝超強，已經超越了常人。或身份高貴，是一群人保護的對象。

不管是哪個原因，石羈都不想過多的理會。

因為在石羈看到他的第一眼時，石羈就能感覺到，這男子雖然急切，但卻沒有殺意。

一個對自己沒有殺意的人，石羈是不會對他多說話的。

因為現在的石羈只需要認識敵人就夠了。

男子也看到了石羈，他年紀雖然比石羈大，但是沈穩卻不如石羈。

這當然也不怪他，若是他在絕風谷待上三個月，或許他也能和石羈一樣。

他的不沈穩就在於他臉上的驚異，當再看到石羈的劍之時，他的驚駭就再難抑制住了。身子在顫抖，口腔在發燥。

石羈沒有擡頭，他也沒有必要擡頭。

石羈還在走著，腳步很慢，但絕不是什麽東西能夠阻擋住的。

馬已經被拉住了，馬嘶聲響街巷。

一共有十匹馬，一共有五個人。

很顯然，他們是從很遠的地方趕來的。

男子身後是一名女子，三名少年。

這三名少年雖然好奇，但絕不會問男子為何停下來的。

他們的門規極嚴，任何隨意開口的話，都會成為他們被罰的原因。

在門中如此，在門外更是如此。

石羈已經走過了男子的身旁，男子如此近距離的看著柄劍，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疑問。

他雖然很想開口，但卻不知道如何開口。

“石羈！”突兀的話，驚住的不僅是他身後的四人，還有被喝住的石羈。

石羈沒有回頭，但是步伐卻已經止住了。

“隕星劍！你一定就是石羈對吧？”男子問道，話語中還有些怒氣。

石羈沒有回話，又邁開了腳步。

男子已經跳下了馬，一只手拍在了石羈的肩上。

“若是你有任何殺意，你的手已經斷了！”石羈沒有回頭，冷漠地說道。

男子看了一眼那柄血劍，手如觸電般快速收回。

男子心中怒氣並沒有消，但卻已經露出了膽怯之意。

但無論如何他的話都是要問出來的，男子道：“石羈！我師父呢？”

“我不知你師父是何人，我也不想知道！”石羈冷冷道。

就在這時，那女子開口了：“師兄！別跟他廢話，他一定知道師父在何處。我們直接抓她來問問就是了，何必跟他這麽客氣？”

女子容貌很美，若單論容貌可是算是個難得的美人。然而在這個世界上，有些絕美的容貌卻並不能吸引人。

就像眼前的這名女子，樣貌雖然生的好看，但卻有一種令人討厭的氣息。比如她的蠻橫，比如她的目中無人，比如她的冷傲。

有些女子的蠻橫可以讓人心生憐愛，有些女子的冷傲可以讓人覺得不可靠近。但這名女子做起來卻是極其令人討厭的。她的蠻橫不分黑白，只要她想的，世人就不能違背她。她的冷傲是種鄙夷，所有不和她眼的東西，她都不會放在眼裏。

很顯然，這就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女子。

她這種脾氣寵溺她的人或許可以忍受，但換作他人，就沒有人可以包容她了。

她身上唯一值錢的就是她的容貌，而若只想得到這種容貌很多方式都可以得到的。

當然，石羈並不會看這種容貌一眼的。對石羈而言，靈魂的骯臟是任何絕美的容貌都不能彌補的。

石羈還在走，已經走過了五人。男子的氣慢慢沈了下來，但女子的氣卻越來越大。

“師兄！他可是弒師奪劍之人啊！這樣放走他是不是太便宜他了？我們該拿回我們六劍門的劍啊！”女子急了，口無遮攔的叫道。

就在這時，石羈突然回頭了。

漫天的雨水，仍不能籠住他身上的殺氣。

閃電的光照在了那張俊朗的面容上，白得如雪的面容，毫無生氣。白得讓人可怕，白得讓人驚詫。

一同映入女子眼中的還有那柄血劍，血還在從上滴下來，甚至沒有流幹的跡象。

“他一定剛殺過人，他一定剛殺過人……”女子的臉色也變得慘白起來，她喃喃自語，似以被嚇傻。

她從未見過這麽可怕的一個人，不他不是人！他一定是惡魔，一個剛殺完人的惡魔！

有閃電就會有雷聲，雷聲雖然會很難，但絕對會來。

雷聲突然襲來，打破了天空，也打碎了女子的心神。

女子驚叫，便從馬背上跌落了下來。

隨之而來的是哭聲，哭聲很淒慘。但任何淒慘的哭聲，都不能讓石羈心生憐憫。

石羈提著劍，慢慢走了過來。沒有人能攔住他，任何人也不行。

女子或罪不至死，但她卻不能說石羈是弒師奪劍的逆徒！

三名少年連忙下馬攙扶，男子也擋在了女子的面前。

男子知道若是此時再出言不遜，他們的血就會在出現在隕星劍的血槽上。

不是男子沒有反抗之力，而是這種狀態，石羈的這種狀態讓他難以提起劍來。

男子連忙躬身道：“石羈兄弟！我們沒有惡意！也沒有相與你動手！我師妹口無遮掩，石兄弟莫怪！”

石羈還在向前，沒有任何動容，也沒有任何停滯。

“石羈兄弟！我師妹說的絕不是我六劍門的態度！雖然是懷疑，但是也只是懷疑，並沒有定性！石羈兄弟！”男子的口氣近乎哀求了，但石羈還是沒有停下來。

石羈的腳步極慢，但是一定有揮劍的那一刻。

男子慌了，想撿起劍來，但又不知如何撿起劍來。

這絕不是殷修揚描述中的石羈，如此殺意，如此劍意，如此氣息，這會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少年嗎？

不，這絕不是。這一定是一個殺人成性的惡魔，任何人難以阻止他殺人的惡魔。

惡魔要殺人，誰能攔得住？

“石羈兄弟！我是六劍門淚痕閣子車焗，我師父淚痕劍蕭莫行正是因石羈兄弟之事，來此塞口徹查的！師父也不相信，紀塵師伯會被自己的弟子殺死。師父此來塞口就是讓此事大白於天下！”子車焗說完這話，石羈的身子似乎僵住了一下，就在那一瞬間，子車焗已經察覺到了。

子車焗看到了希望繼續道：“師父還說了，若是石羈兄弟能自證清白。他就要引紀塵唯一的弟子上山，正式歸回六劍門！”

石羈沒有再動，看著子車焗，眼神中露出了些許的迷茫，但更多的是熱切。

石羈的口氣還是那般的冷，但他已經開了口。

“你可以繼續說下去！”

子車焗連忙點了點頭，道：“可是師父他北來塞口已經四月之久，此時仍不知所蹤。我尋師心切，這才出言不遜，望……”

石羈沒有讓他繼續道歉下去，斷言道：“不必言其他！說你師父的事！”

子車焗點了點頭，繼續說了下去。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